唉叫、花錢、政府要支援，卻不願改善—台灣企業面臨缺工的真實三部曲

商總理事長許舒博會後轉述，有關產業缺工的部分，他當場請台下所有會員代表若有缺工的請舉手，結果幾乎所有產業都舉手。——2023年7月17日行政院長與商業領袖座談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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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政院長賴清德聽取勞動部就「加速投資台灣解決缺工執行成果與檢討」提出報告，表示缺工議題涉及勞動力供給、產業環境及人力培育等多元面向，需要長期投入資源及跨部會緊密配合，才能逐步展現相關作為之政策效果，滿足產業界人力需求。——2018年7月24日加速投資台灣專案會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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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據行政院主計總處統計，台灣二○一二年缺工人數十八萬名，比○四年增加一六％；但一二年青年失業率為一二．六六％，居亞洲四小龍之首。和碩董事長童子賢說：「這是一個錯亂的時代，缺工與失業率同時上揚，很不尋常。」——2013年2月28日《今周刊》報導。

以上三段媒體報導，把年份日期遮起來，你感受得出差異嗎？缺工議題在產官學界喊了十年，時間之長、力道之弱、哀怨之深，讓我想到有些老人家總是愛上門診喊痛，但自己卻也不願意做出什麼改變。喊聲震天卻還是擺爛每一天，你沒聽錯，這是我看到許多企業經營層或高階主管的現況。

對內，看著公司內部流程、現場作業顯而易見的浪費卻無動於衷，但對外，雖然還不至於像崇禎這樣在煤山說著「諸臣誤朕也」，但卻嚷嚷著都是大環境的錯，儼然自己是項羽一樣「然今卒困於此，此天之亡我，非戰之罪也。」。2019年時就對中美貿易戰哀哀叫，2020年一切都是新冠肺炎的錯，2021年恨航運業抬高運費的效應，到2022年就說是俄烏戰爭的影響。

人家日本每年在12月12日會由清水寺住持公布年度漢字，台灣企業則是大家會自行公布年度流行藉口，如果當年國際政經情勢沒有觸發特殊事件呢？當然就是拿出萬用包「缺工」出來救援啊！但如果你是企業經營者或高階主管，在缺工議題下的各階段都幫你預想好了呢！

缺工第一步：只會哀哀叫卻不知道從何做起

缺工這件事，你遇到、我遇到，獨眼龍也遇到。台灣人口老化就是條不歸路，不能改變的就叫環境條件，畢竟你覺得痛苦，你的競爭對手也一樣害怕。可是哀哀叫只能抒發情緒，建議打起精神、睜開眼睛先看看自己家的實際情況吧！

流程系統端的疊床架屋，人員總是花時間把文件修修改改，專案進度就等待長官指示。製造現場的品質檢驗、重修或是大量半成品庫存的出現，也是人員需要花時間、資源卻提早做所造成的浪費。對外總是要哀哀叫，但似乎都沒打算要檢討自己。或者公允一點講，就算想檢討卻也無從著手，因為平常也沒特別注意營運流程改善，畢竟這又不sexy也不有趣，更不是媒體鎂光燈的焦點所在，沒有故事可以賣。

缺工第二步：覺得自動化是條路，準備花錢幹下去

我自己曾經多次體重破百公斤又再瘦下來，自己最大的體悟是人在混亂無助時會把希望寄託在「單次行動」上，例如吃減肥藥、巫婆食譜、特定飲食法，然後三天就要見效、一週就要驚艷。如果說要我每天快走6公里、控制總熱量、多喝水、充足睡眠就好，但需要三個月後才容易看得到效果，很容易就會覺得氣餒。

這其實跟缺工議題也很像，既然覺得有這麼多要注意、心煩、討論、決策的事項，就不免把希望寄託在單次行動上—「自動化」，既然大家都說企業管理就是管理人的問題，但千人千面難以成事，乾脆劍走偏鋒就直接想透過系統流程與生產製造端的自動化，徹底解決人員問題。

剛好最近遇到一個企業改善案非常經典，想特別拿出來跟大家分享。在某雞隻屠宰廠有項工作是人員將燙毛後的雞隻吊掛並將其翅膀向下拉。一開始大家都在想說要怎麼透過自動化設備取代拉翅膀的作業，例如要有電眼確認雞隻通過，再啟動兩隻橫桿模擬人員拉翅動作。但後來越想越不對勁，從「目的」開始檢討，為什麼要拉翅？我們的客戶喜歡我們這樣做嗎？拉翅理由：避免雞翅膀在後續分切作業中被機器誤傷，影響產品價值

真正目的：不要在分切時傷到雞翅才是重點，拉不拉翅只是方法之一

改善對策：不需新設備，在分切機台前增設擋板，確保分切時不會切到雞翅即可

貿然導入自動化，也只是模仿現在的動作而已。你的浪費、無效率甚至會隨著自動化而大量釋出，資本支出增加，浪費也跟著增加，這絕不會是我們樂見的事情。方法無他，先從自身檢討流程改善做起吧！

缺工第三步：躺平等政府開放外勞，嗷嗷待哺當巨嬰

「達克效應」談論的是在面對學習一個新領域時，新手期會過度自信攀上愚昧山丘，隨著逐漸上手的過程反而會讓你感覺跌落至崩潰谷底，持續不懈才能從谷底攀升變成專家而且變得謙虛。缺工第一二步其實就是攀上愚昧山丘的過程，然後因為自動化專案失敗跌落崩潰谷底。關鍵就在於你會持續不懈嗎？檢討為何失敗犯錯，給自己再一次挑戰的勇氣？或是因為公司營運績效考量而放棄？

對於許多台灣企業來說，還有更巨嬰的作法就是要政府負責！政府成立少子化辦公室來完善生養方案，但終究緩不濟急（誒不是，你玩《世紀帝國》每個村民也要25秒才會生成）。所以引進外勞就變成許多企業極力催促政府的重點項目。

  

  

老實說，企業本來就處在競爭環境中，如果面對問題都需要政府來協助甚至公親變事主還要負責，那乾脆你家接不到訂單時，乾脆政府比照基本工資，核發基本訂單數量給你算了？企業出走外移到中國、東南亞甚至非洲，那是公司策略選擇的問題。但開放外勞卻會影響到整個社會運作，還會讓仰賴外勞的企業如同巨嬰般嗷嗷待哺。

今天3K(骯髒、辛苦、危險)產業用外籍勞工來飲鴆止渴，然後出國考察參訪時又羨慕說著「人家日本、德國的現場怎麼可以這麼舒服、乾淨、整齊」不覺得很矛盾嗎？我也曾詢問上市櫃企業廠長說面對訂單成長，我們現在怎麼對應呢？

「老師，我們就借牌啊！」意思就是公司核定可申請外勞數量已不敷使用，就跟其他公司借人。聽到的當下就是黑人問號，所以平常一個便當吃不夠那就吃兩碗嗎？這種問題解決方式，我都覺得不能稱作「解決」要叫「應付」了。

上述三部曲還不僅是一次性動作，對有些企業來說變成是循環了——唉完就勵志革新，但失敗後就等政府搶救，如果不救那我就再唉。

這篇產業觀察不是地圖炮想臭所有企業，也不是眾人皆醉我獨醒的優越。站在「台灣企業好，台灣才會好」的期望下，想提醒所有企業經營者、高階主管們好好正視營運管理的效率優化，就像是以色列這樣水資源匱乏的國家更會重視農業上滴灌技術的發展、自來水供應上的超低損耗。自己的改變就是正視問題的開端。我也看到許多高瞻遠矚、深謀遠慮甚至大聲疾呼的企業領導人像是台灣工具機暨零組件公會理事長同時也是永進機械總經理的陳伯佳都是鴨子划水默默做，甚至也帶領同業一起做的績優典範。

缺工問題不是只有你會遇到，但努力改善就只有你能做到！共勉之～